來源：界面新聞圖庫 匡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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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面新聞記者 |薛冰冰 丁晶晶

“全部旅客都已安全轉移，緊繃了四、五天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下來了?！?持續(xù)數(shù)日的脫困救援后，Z180次列車長金琳感到身心極度疲憊，回去就發(fā)起了高燒。

7月29日晚，Z180次列車由烏魯木齊站始發(fā)，按計劃應在7月30日上午9：55分前后抵達終點站——北京西站。但在北京市特大暴雨影響下，北京豐臺至沙城鐵路（豐沙線）遭遇嚴重水害、線路封閉，途經該區(qū)段的Z180次列車隨之受影響，最終列車被困在門頭溝區(qū)安家莊站，近千名旅客和乘務人員滯留。直到8月2日Z180次列車旅客才全部安全轉運。

列車斷水斷電、食物供給緊張

旅客劉梓涵清晰記得，Z180次列車原本只需在張家口站停留6分鐘，但是車上廣播突然通知因暴雨晚點，之后列車在該站點停了2、3個小時。

等待過后，列車終于開動，繼續(xù)前進1個多小時后又再次擱停?！耙簿褪菑哪菚洪_始，車上旅客逐漸變得焦躁不安，不時傳來一些爭執(zhí)的聲音，車窗外的雨也下得越來越大。”她回憶說。

金琳向界面新聞解釋，列車從張家口站出發(fā)后，先是到達宣化站，旅客在宣化站臺還能正常上下車。從宣化站開往終點站北京西站的途中發(fā)生第二次擱停，當時距北京西站約39公里，列車工作人員接到洪水斷道的指令，隨后列車被緊急扣停在安家莊站。

扣停下沒多久，附近山洪暴發(fā)?！吧缴系乃槭呀洕L下來了，我站在列車硬座15號車廂內，親眼看見泥石流滾下來的碎石?！苯鹆辗Q，考慮到乘客的安全，列車退行兩百余米的距離，?？吭诎布仪f站臨線的古道上。雖然退行到相對安全的位置，但是電網全部被洪水沖毀，不僅整個鐵路網沒電，附近的村莊一樣沒水沒電，就連手機信號也開始中斷，旅客難以和親友取得聯(lián)系。

不過，比起電源和網絡，更迫在眉睫的還是食物供給問題。正值夏季，為防止浪費和食物變質，Z180次列車內并未存儲過多的餐料，當時列車上共有913名旅客，剩余的食物儲備遠遠無法滿足需求。

金琳說：“剛開始滯留的時候，米、面這些還有，蔬菜就很少了。滯留超過八小時的時候我們啟動了防洪預案?！?/p>

另據(jù)中國鐵路消息，7月30日晚間，中國鐵路北京局組織干部職工采購掛面、牛肉罐頭、雞蛋、火腿腸等食品，連夜將補給物資送到Z180次列車上，解了燃眉之急。

暴雨如注，又看不到列車行進的希望。當晚夜幕漸深后，包括劉梓涵在內的列車旅客陸續(xù)和衣而睡，度過這漫長的一夜。

“物資一件件空投下來，我們激動得哭了”

到7月31日早晨，Z180次列車防洪用的食物也消耗殆盡。金琳立即請示上級領導，隨后與中國鐵路北京局集團公司北京西車務段段長馬明陽和安家莊站副站長孫書華取得了聯(lián)系，緊急從附近村莊調取物資。

“當時村民已經到外地避險，緊急之下，孫站長直接撬開了村民家商店的門，從里面取得物資?！苯鹆障蚪缑嫘侣勚v述，附近村莊提供的第一批物資數(shù)量不多，馬明陽和孫書華再次前往稍遠的村莊調取第二批物資。但是考慮到物資供應持續(xù)緊張，乘客長時間滯留車中也不安全，最終鐵路部門決定，聯(lián)系當?shù)卣贫每娃D運方案，組織旅客下車避險。

中國鐵路消息稱，7月31日12時許，鐵路工作人員會同當?shù)卮甯刹?，安排專人前方探路引導，將Z180次列車913名旅客和35名乘務人員轉移疏散到安家莊村?！跋萝嚂r乘務員叮囑我們只帶貴重物品，行李箱能不拖就不拖。隨后還給我們發(fā)了大塑料袋，作為擋雨的雨衣?！眲㈣骱貞?，他們大概花費半小時走到安家莊村，暴雨侵襲后的安家莊村境況同樣堪憂，村里基礎設施遭到破壞，處于斷水、斷電、無信號的狀態(tài)。

暴雨侵襲后的安家莊村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旅客全部抵達安家莊村后，列車長金琳組織工作人員對旅客進行分類，在村長的安排下先將老人、孩子、孕婦等安置進民宿休息。與此同時，村子的大禮堂、露天廣場、村委會會議室等紛紛開放，工作人員還挨家挨戶敲門，詢問村民家中是否可供住宿，最后順利把913名乘客安置完畢。

劉梓涵被分在一個老爺爺家中住著，屋里安置了約50人，借宿期間爺爺還給旅客們熬了湯，讓他們暖暖身子?！凹抑杏猩嘲l(fā)和一些凳子，不夠坐的就坐地下。晚上睡覺時，男士們就把位置留給我們，讓我們多睡一會。”

為了讓旅客吃上熱乎的食物，Z180次列車人員也全員上陣，向老鄉(xiāng)們借來了村里僅有的幾個煤氣罐，支起鍋給旅客們煮雞蛋、熬粥。然而，面對近千名人口，眼前的食物顯得杯水車薪，不少年輕旅客、列車工作人員選擇餓著肚子撐下去。

到了滯留的第三天，即8月1日，大量消防隊員、武警戰(zhàn)士，還有北京客運站職工、機務段干部職工、北京西站人員以及醫(yī)生等趕來安家莊村支援。趁著不下雨的時間段，武警部隊通過直升機向村里空投兩次物資。

“直升機懸停在半空中，發(fā)出巨大轟鳴聲。之后物資一件件被空投下來，大家都激動得哭了，我們并沒有被遺忘?！被叵肫甬敃r的場景，旅客袁翎至今覺得幸運萬分。她告訴界面新聞，直升機空投下來的物資有面包、火腿腸、方便面、礦泉水等。但是高空拋下后，礦泉水經重力撞擊發(fā)生變形、有些面包袋口裂開。“盡管如此，我們還是很感恩地吃了帶有泥土的面包。”

走出村莊、平安進京

被困數(shù)天、無助崩潰，一些身強力壯的旅客開始結隊，希望通過自己的力量摸索前進道路，走出安家莊村。

有旅客在社交媒體發(fā)文，落腳安家莊村的第一個晚上徹夜難眠，8月1號，身邊一群年輕人商量沿山路徒步走出去。這一路上險象環(huán)生，隨處可見路橋被沖斷、山石滾落等，好在到妙峰山后手機終于有了信號，最后他們安全走到西六環(huán)，成功打車進京。

中國鐵路消息稱，8月2日，又有300多名身體條件較好的青年旅客，自愿自行沿公路或鐵路離開安家莊站。當天12時左右，消防隊人員也帶領300余名滯留旅客，經公路安全離開安家莊站，這是第一批轉運離開的受困旅客。直至當天下午17時30分許，最后一批因暴雨滯留在安家莊站的261名旅客，在鐵路人員和武警戰(zhàn)士的協(xié)助下徒步5公里前往乘車點，統(tǒng)一乘坐火車轉運至北京豐臺站。

“老人、孕婦和孩子因為實在走不動，是留到最后第三批撤離的。”列車長金琳稱，這些旅客中不乏七八十歲的老人、還有一些來北京看病的病人，有五名重點旅客由武警戰(zhàn)士使用擔架抬著走15公里的山路，最后安全運送到接駁點，乘轉運客車抵達北京豐臺站。

據(jù)列車長金琳透露，目前Z180次列車還停留在干線上，等待后續(xù)通知做進一步處理。

《人民鐵道》報現(xiàn)場報道，截至8月3日20時20分，經過2000余人三天三夜緊張搶修，豐沙鐵路3-4號隧道區(qū)間成功搶通，全線水害搶修取得重大進展。搶通后，大型挖掘機等施工機械及救援列車將能夠通過此段線路向珠窩方向前進，對水害路段全線搶通起到至關重要作用。

（文中旅客袁翎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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