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守愚（船山學社副社長，湖湘儒學高等研究中心理事長，北京中宣文化研究院研究員，中國商業(yè)文化研究會湘商文化首席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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醴陵，是湘贛之間的一顆明珠，光而不耀?！磅窞樘吨萃兀笙孓诤?，接萍帶淥，山川形勝之奇，毓為人文，儁乂彪炳，斯亦文獻區(qū)哉”（晏朝寅《醴陵縣志序》）。翻閱道教史冊，醴陵的小溈山是三十六洞天之一，章龍山是七十二福地之一，是神仙的沃土。

在古代，醴陵是官道、商路的要津。唐宋的禪師們“走江湖”，在湖南、江西之間來回訪學，以求升入開悟之門，途經醴陵是常事。祖師曇晟來到明月峰創(chuàng)建云巖寺，他寫的《寶鏡三昧》是曹洞宗的理論依據(jù)。乾道三年（1167年），朱熹從福建來岳麓書院講學，主教張栻按禮數(shù)到湘贛之交界處——醴陵迎接，兩人在淥江書院開啟了“張朱會講”的序幕。王船山在“轉升”期間，曾保貞于醴陵一帶，“早歲涉淥江，今者復經過”。另外，王陽明、陶澍、左宗棠等人在淥江邊留下足跡。

近代，一代又一代湘人推崇王船山為道統(tǒng)，使得湖南的“地氣”上升。到現(xiàn)代，湖南的“地氣”一度轉移到淥江，因而其地人、物忽然興盛，醴陵窯蔚為中國之新瓷都，時人目何蕓樵、程頌云為曾國藩之后的道統(tǒng)繼承人。

古人講“一方山水養(yǎng)一方人”，物華天寶，人杰地靈，又講“人物為一郡之柱礎，鄉(xiāng)邦之光耀”。從雙向性來說，山水、人物是互惠的，山水滋養(yǎng)人物，人物賦性山水；前人蔭澤后人，后人報恩前人。光前裕后，醴陵之文化亦當作如是觀。

地蒸天引，清秀上升，醴陵又出了一個儒商李文金先生。幾十年來，他一邊做企業(yè)、觀察社會，一邊讀線裝古書、思考、寫作，是老一輩湘商領袖的典范。2022年，其出版了《淥江逐夢》散文集。今年，再出版了《草籽花》散文集。翻讀《草籽花》，掩卷沉思，鄙人以“前見”來“觀”之，其“觀物、入理、體仁、安心”，貞觀心土，保養(yǎng)仁心仁物，開顯其心之歷史，在視覺效果上可謂為金匱之心史。

心者，官也，“觀”也。儒家的心，是一心仁愛，如桃仁之心，是天地生生不息之本。董狐之筆，太史之簡，孔子削《春秋》，太史公撰《史記》，王船山寫《龍舟會》《黃書》，陳寅恪作《柳如是別傳》，皆是發(fā)皇心曲，以傳心史。陰陽變化，日月相推，屈伸往來，顯隱幽明，而心史見焉。

以下數(shù)點，是鄙人對《草籽花》的淺陋之見，姑且拋磚引玉，以供方家一哂：

《草籽花》觀物體仁，澄明了儒者的天地之心

在傳統(tǒng)中國，“觀”是各大思想門派的重要概念?！墩f文》云：“觀，諦視也?！睆倪壿嬌现v，“觀”是包括了眼耳鼻舌身意等的“判斷”，因而“觀心”得以可能?！吨芤住は缔o傳》有俯仰往還、遠近取與的方法，為六朝山水田園審美者所繼承。王羲之在一俯一仰、一遠一近之中得意忘象，寫出了千古名帖《蘭亭集序》。莊子聽“天籟之音”，悟出“齊物”。張子聽驢鳴，悟出“民胞物與”和“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周敦頤窗前草不除，悟出“自家意思”。二程“觀”雞雛、谷種，切脈，謝良佐“觀”桃仁、杏仁，皆悟出“仁”。

《草籽花》全書分六部分，第一部分是觀心土之物，第二、三部分是觀鄉(xiāng)土之物，第四部分是“觀國之光”，第五部分是觀異域風情，第六部分是觀圣跡。按照傳統(tǒng)哲學概念，可概括為“觀物”，亦如王船山的“觀生”。其既悟出了“仁”，也因此“體仁”。

觀物觀心，在乎貞觀。《周易·系辭傳》云：“天地之道，貞觀者也。”貞觀之即，由定生慧，體元居正。董仲舒說：“《春秋》謂一元之意。一者，萬物之所從始也；元者，辭之所謂大也；謂一為元者，視大始而欲正本也?！焙矅J為，體元即體仁、正心，“元，即仁也；仁，人心也”。體驗到仁愛，長此涵養(yǎng)浩然正氣，方不會童山濯濯。

作者所觀的物，有草籽花、苦楝樹、蘆葦、醴陵菜、紅薯、扁擔、小路、古檀樹、雪、岳麓書院、石鼓書院、孔廟等，可謂之“起心外照”。作者觀而有悟，得意忘象，隨感而發(fā)，可謂之“攝心內證”。于是，物是心之物，心是物之心，心物不二，交攝相持，此時，是“凝神入定”，由定生慧，“住心看仁”。

一般而言，看見、看不見，似乎是視野問題，然按照大腦的運行程序來審視，心可能決定了二者。過去的人類文明，物是存在等級的，而觀是有因緣的；有一些物，“有障礙者”看不見，上天看得見，圣賢看得見?！恫葑鸦ā纷髡咧^，是仁心決定的?！恫葑鸦ā匪^之物，不是無意義之物，而是作者仁心之物，由作者“給出”意義。這些物廣泛而平凡，平等地出現(xiàn)在作者的視覺之中，既開顯了作者的仁心，也滋養(yǎng)了仁心。

佛教講眾生平等，無有分別。《大同篇》講“貨惡棄于地”，孟子講仁民愛物，程顥講萬物一體之仁，張載講民胞物與，王船山還講人類一體、人物一體，譚嗣同講以心挽劫，都是平等之仁心。千言萬語，無非是去障礙，出有入無，求“看得見”。紅塵滾滾，雜亂紛呈，作者若不能“凝神入定”，缺乏定力，豈能有“正見”？

一白遮百丑，一愛銷萬惡。發(fā)仁愛之心，萬惡退隱，春心開顯，看見世界，“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恫葑鸦ā防锩鎸懗隽藧蹏鴲奂亦l(xiāng)、仁民愛物之情，可謂作者貞觀而體仁、正心。因此，《草籽花》應當是遙繼道統(tǒng)而來的。

《草籽花》觀物明春，開顯了儒者之境界

《草籽花》前三篇散文《蒹葭賦》《苦楝樹》《草籽花》，觀心土之物而生觀念，寫的是蘆葦、苦楝樹、草籽花，宣示了作者的仁心。這三種物，并非八大山人的“金枝玉葉”，而是常見之物，生命力頑強，不懼土壤之貧瘠，平凡而不驚奇，如蘆葦花“貌不出眾，色不多奪目，無香誘人”，沒什么了不起之處，一般人也不會高看一眼，即看得見而看不起，可是作者仁心大發(fā)，尊重它們的尊嚴與價值，以為自身之應化，安春于心土。

天生萬物，無一時位不春，無一物不仁。在傳統(tǒng)中國，“固知野老能成圣，誰道江魚不化龍”，人、物機會平等，門戶開放，自由競爭，人可以修煉為神仙，萬物也能修煉為神仙。在中醫(yī)藥里面，無一物不是藥，各有其用，自有其尊嚴，皆有其春?？芍?，作者觀心土、鄉(xiāng)土，寫出諸物之情，可謂證得個中三昧。

作者以蘆葦、苦楝樹、草籽花這三種仁物自喻，闡明了心志。蘆葦是多年生植物，到處都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苦楝樹，讓作者聯(lián)想到了莊子的“無用”“有用”，因其“苦”得以“侔于天”。過去，糧食奇缺，用苦楝樹的果實釀酒，也讓鄙人聯(lián)想到那個年代用金剛刺釀的苦酒，都是容易“上頭”的。朱熹的遺囑不是“堅苦”？大企業(yè)家張謇、范旭東，不是說吃苦嗎？草籽花，逢春便生，“化作春泥更護稻”。

這三種物，其用在奉獻自己、葆光尊嚴，“我想，經過多年鄉(xiāng)村生活的歷練，我的血液里一定融入了鄉(xiāng)村草籽花樸實無華、寬容奉獻的品性”“我的人生信念如蘆葦。即便是盛夏烈日炙烤，也要頑強地生長；即便是遭到強風勁雨襲擊，也不會屈從倒伏，也要傲然屹立”“苦楝樹正因為苦，花和果都不會被鳥吃，果實自然老去，落入泥土，來年再就地發(fā)芽新生”。作者之用心，也在于此，不愿離開“心土”——“故鄉(xiāng)的泥土”“離開故鄉(xiāng)幾十年，我時時刻刻在眷戀著故土，我常在想：倘若我能做一株根系發(fā)達、性格堅韌的蘆葦，深深地扎根在故鄉(xiāng)的泥土里，多好”“苦楝樹，永遠也不會離開故土”“它永遠開在鄉(xiāng)村的泥田里，默默地為莊稼人奉獻一生”。五行，金為首，土為中，土生萬物，金以成之。朱熹還說，“信猶五行之土，無定位，無成名，而水金木無不待是以生者”，這不正是作者之“信”？

作者觀蘆葦、苦楝樹、草籽花等物而安其居，正是履行天職和貢獻自己的力量。傳統(tǒng)價值觀念認為，人有燮理陰陽、安定人物的責任。王船山說：“人者，陰陽合德之神所聚，而相陰陽以協(xié)天地萬物之居者也?！笔獠恢@也是德魯克管理學的宗旨。

儒家認為，春生造化，是理想的羲皇境界。看看宋明大儒的詩文，就曉得“春”的喻象，而王船山還追求“春風動雷雨”。邵康節(jié)認為，每個人的天賦平等，無處不是“春”。其《觀物吟》云：“耳目聰明男子身，洪鈞賦與不為貧。因探月窟方知物，未躡天根豈識人。乾遇巽時觀月窟，地逢雷處看天根。天根月窟間來往，三十六宮都是春?！敝祆湮虺稣篮笳f：“書冊埋頭無了日，不如拋卻去尋春?！逼洹洞喝铡吩疲骸皠偃諏し笺羲疄I，無邊光景一時新。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其《春日偶作》云：“聞道西園春色深，急穿芒履去登臨。千葩萬蕊爭紅紫，誰識乾坤造化心?！标惏咨尺€寫詩說：“靜處春生動處春，一家春化萬家春。公今料理春來處，便是乾坤造化人。”

作者寫到蘆葦、草籽花、桃花，提到了“擁抱春天”，“我更喜歡春天蘆茅葉的翠綠”“我輕輕地和春天來一個約會”。雪后是春天，作者還寫到了兩場雪，一次是下海創(chuàng)業(yè)遇雪，一次是陪妻子賞雪，也暗示了瑞雪兆豐年、紅梅報新春的期許。在《春天的快意》里面，作者寫了在春天參拜王船山的湘西草堂。譚嗣同稱頌王船山是“雷神”，說：“萬物昭蘇天地曙，要憑南岳一聲雷?！币补辉谇迥┟癯?，王船山給當時的中國人帶來了春天。

《春天的快意》一文說：“在這明朗的春日里，我怡然自樂地游走在湘南鄉(xiāng)村田野間，探訪圣賢故居，追尋圣賢的足跡，接受圣賢思想的教誨與洗禮”“我雖覺自己較之圣賢，仍是那么愚癡蒙昧，但在今天，我沐浴過圣賢光輝的心靈已經豁然開朗”“那是春日一種通體泰然的享受，那是春天一種身心釋放的快意”。作者寫春，契合儒家宗旨，不管是無意，還是有意，都是千萬年來老百姓最為樸素的好心好意。

《草籽花》觀心住春，闡明儒者爭作圣賢的追求

學做圣人，是宋明儒家的追求，也是湖湘精英文化的一大特色。王船山認為豪杰而圣賢是救世之“大權”，說：“有豪杰而不圣賢者矣，未有圣賢而不豪杰者也。能興即謂之豪杰。興者，性之生乎氣者也。拖沓委順當世之然而然，不然而不然，終日勞而不能度越于祿位田宅妻子之中，數(shù)米計薪，日以挫其志氣，仰視天而不知其高，俯視地而不知其厚，雖覺如夢，雖視如盲，雖勤動其四體而心不靈，惟不興故也。圣人以《詩》教以蕩滌其濁心，震其暮氣，納之于豪杰而后期之以圣賢，此救人道于亂世之大權也。”曾國藩更是說：“不為圣賢，便為禽獸?！?/p>

春，是生意盎然，生生不息。圣賢之境界，是春境。莊子云：“以德分人謂之圣，以財分人謂之賢?！笔シ值拢t分財，運用之妙，在乎一心，此心安仁住春。在現(xiàn)實之中，“強”是轉升為豪杰、圣賢的內外動力。“弱”，自身難保，談何分德、分財，又談何“歷史”？因此，熊十力評價儒商范旭東是“賢人”，鄙人評價張謇、范旭東是“圣賢型企業(yè)家”。

作者是一枝會思考的蘆葦，是一株會觀心的苦楝樹，一根會向上向善超越的草籽花。在《草籽花》第六部分“我思故我在”，作者寫到了自己朝圣、觀圣，心應儒、佛。在《圣山岳麓》一文，作者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圣山’，守望心中一片凈土，守望著當年出發(fā)的初心，守望著自己的理想和信仰”“這種守望，是一個人一輩子的眷戀”“岳麓山，便是我一生的心之所向。這里承載著我的理想、信念、奮斗與追求，為我在世態(tài)炎涼中打造了一方寧靜的心靈歸宿”。作者還寫到了坐在辛亥英烈墓前的沉思，“正因為有了他們，岳麓書院門前懸掛的楹聯(lián)‘惟楚有才，于斯為盛’才會更加褶褶生輝、光彩照人”。在曲阜朝圣，作者得到了“仁者”的印可，說自己以忠、孝、仁、義、禮、智、信為座右銘，還說“孔子故里曲阜，是我向往已久的朝圣之地，也是我一生仰慕的精神家園”“我只是想在這個寧靜而又神圣的地方，遠離城市的喧囂，沉淀自我，使自己的靈魂變得更加純凈，心胸變得更加豁達，爭取做一個仁、義、禮、智、信的‘圣人君子’”。在甕城拜佛，作者悟到了達摩祖師的“隨緣行”、馬祖大師的“平常心”，認為修佛是信佛的基礎。

佛祖不借外力而開悟，一般人做不到，若是要生發(fā)內心的春力，還得依靠觀照外物，“合外內”。作者的朝圣、觀圣，得到了圣賢的加持，安心住春，從容淡定，對未來充滿希望與信心。因此，作者在橘子洲頭說：“橘子洲，一艘航行在湘江中的時代巨輪，載著新時代的使命，載著湖湘人的希望，從這里又一次揚帆起航，乘風破浪駛向大?！?/p>

《草籽花》觀心著史，宣示了儒者對大化流行的希抱，是金匱藏心史，葆光尊嚴。

老子云：“圣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碧斓来蠡餍?，圣賢體元居正，天下抱一，百姓協(xié)和。王船山“抱劉越石之孤忠”“希張橫渠之正學”，是其“心史”之旨與一生的尊嚴。曾國藩明了苞符之奧義，在平定太平軍之亂時，白天打仗，晚上校對《船山遺書》，急著盡快出版此書?！洞竭z書》這部“心史”關乎每個人的尊嚴，尤其是湖南人的尊嚴，曾國藩當然曉得推崇王船山的輕重緩急。

個人的意志從心發(fā)出，外住世界，隨物賦仁，追求無限擴充，如《周易·系辭傳》講的“可久可大”，這是每個人都有的希抱，也實為大化流行的外住。一旦遇到阻礙，未來不來，則心里產生冬天的寒冷，尊嚴受到傷害，可能由愛生惡。

每個人都有“歷史”，也需要“歷史”，既通過“歷史”來證實是一個“人”，葆光尊嚴，也依靠“歷史”走向未來。個人的“歷史”，外化為事跡，內生為“心史”，如《中庸》講的“合外內之道”。被剝奪了“歷史”，不被承認，會產生焦慮。過去，因緣不具足，被排除在“歷史”之外，沒資格傳承來自祖宗、先賢的“緒統(tǒng)”，是全人類常見之事。譬如說，嫡傳制排除了庶出之子，而禪宗“諸尊宿”因法系不明，無法進入“祖師”班序。為什么全球都流行修譜、尋祖？只因有“歷史”的需求，并且人進為“強”者或到了晚年，這種需求的強度上升。看地方志、民國報刊，一些人以父母親的名義捐款，無非是幫助父母親成人、發(fā)德，進入“歷史”。

《草籽花》是一本散文集，在鄙人的視覺效果中卻是一部心史。從接受美學和解釋學來說，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任何一種視覺效果都是合理合法的。且不說《史記》也是文學作品，不少歷史是用史詩寫成的。陳寅恪之以詩證史、以史證詩，也是千百年來的常態(tài)?！恫葑鸦ā分奈锘ビ^，在一寒一暑、屈伸往來之間心土之仁物春生夏長，發(fā)出天籟之音，開顯為個人的“歷史”，因此說是“心史”。作者通過“心史”確立自己之主體，回答了“我是誰”“從哪里來”“到哪里去”，成為了一個“人”，成就了一個“人”的尊嚴。

國史，是國家之心史。地方志，是地方之心史。家譜，是家族之心史。個人史，是個人之心史。個人之“心史”，也只能是靠自己力量來寫。而在田野調查中發(fā)現(xiàn)，樂意敘述本地的“大事”只是少數(shù)“強”者的興趣，遑論個人之“心史”?！恫葑鸦ā返淖髡呤且粋€“強”者，有著“強”的“歷史”需求，自己寫“心史”，自覺覺他，己觀心土而讓他者觀己，“君子創(chuàng)業(yè)垂統(tǒng)，以為可繼也”“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這是千百年來合理、合法的行為，也是孔子制《春秋》大義之樂。

因此說，《草籽花》是一部觀仁心仁物的“心史”，貞觀心土，體元居正，“合外內之道”。古人玉版鐵劵，金匱石室，藏之宗廟；或方書拯濟疾苦，金匱玉函。今者李文金先生金匱藏心史，不亦然乎！